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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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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X震兩字就足夠讓葉汲狼血沸騰, 他有賊心也有賊膽。人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,他可以輕易地鉗制住那對瘦削的腕骨, 壓制住他的所有抵抗, 肆意掠奪他隱忍憤怒的嗚咽。

可是時機不對。

咣啷啷的救護車尖叫著從他們的破轎跑邊疾馳而過, 山城擁堵的車流因為這起交通事故徹底變成了條死路,別說堵得葉汲的聯翩浮想的很快化為虛無。他敢在這種地方對步蕨下手, 步蕨拼死也要敲破他的狗頭,明天全國乃至全球報紙的頭版就是西南某市被一夜核平。

葉汲搶過步蕨的水壺, 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涼水,硬生生降下去旺盛的火氣。他陰郁地盯著前方,像是要用目光蕩平擁堵的路段:“我早晚得死在你身上。”

步蕨沒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,他忽略了一件事, 葉汲是個成年(已久)的男性, 按理說水為本體的他應該最是無欲無求,但一切常理在這個男人身上從來都行不通。他的欲望和他的愛意一樣,炙熱濃烈又真實, 不假掩飾,不存虛偽。

多麽奇怪的一個神祇,從見到葉汲化形那刻起,步蕨對他就是這麽一個評價。他比唐晏和自己更接近一個普通的凡人, 雖說凡人也是最初的神祇照著自己的模樣捏造出來的,但葉汲身上的人性更勝過孤高寡冷的神性。他熱愛並勇於嘗試一切新鮮的事物, 也敢於反抗自己所認為的不公不正不允之事,哪怕為之頭破血流仍不死不休, 愛與恨在這個男人身上體現得極端又極致。

步蕨從葉汲兜裏摸出個糖來,註視著沸反盈天的車禍現場:“有機會試試。”

“……”葉汲一口水噴了出來,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副駕駛座上的青年,“你說什麽?”

青年修長好看的手指靈活地剝開個棒棒糖,糖還沒塞嘴裏,指尖突然卷過一片濕熱。他下意識地縮起指腹,凸起的指節被吮吻了一下,留下個濕漉漉的紅印。

男人舔了口嘴角的糖漬,他沒有說話,眼神卻讓步蕨的指尖極不引人註意地顫抖了一下。他狠狠擦去指節上的濕印:“開車!”

葉汲囂張又得意地吹了個長長的口哨,在某些方面他還是希望步蕨能和他勢均力敵的,總他一個人發/騷太寂寞了不是;可大部分時候,他又覺得步蕨這種溫和禁欲,切開是黑的偽聖母樣更讓人有征服欲,不論是床上還是床下。

他囂張了沒半分鐘,就被一個電話潑了一頭冷水,接完電話後他扭頭深沈地看著步蕨:“媳婦兒,別和我鬧別扭了,你的話應驗了,老宗快嗝屁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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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說當神的就不能信口胡謅,一個小時後葉汲站在手術室外,如是教育他家武力值跌破地平線,但仍有一語成讖威力的二哥。

“你看你,一句話把人老宗給弄到了醫院裏。”葉汲依墻不停地看時間,又看看人影攢動不停的醫院,“老宗的弟弟不是愛演兄友弟恭那套嗎,他老哥都出車禍撞個稀巴爛了,都不來瞧一眼?話說醫藥費單位能報銷嗎。”

步蕨好脾氣地沒有去和葉汲爭辯,宗鳴的車禍和自己沒有任何因果理論關聯,反正爭辯了也沒用。他站在窗邊看著底下幾乎人滿為患的急診大廳:“這兒的人是不是太多了點?”

葉汲起先沒聽出他的意圖:“冬天快到了,流感爆發了吧。”

步蕨沒有吱聲,仍然專註地看著差點為排隊掛好打起來的病患,從旁穿過的醫護人員各個步履匆匆,連勸架的功夫都沒有。葉汲感覺到不對,循著他視線看去,摸了把下巴粗糙的青皮:“這家醫院生意是好過頭了。”

“不止這家,”步蕨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欄桿,“你沒聽送宗鳴進手術室的醫生說嗎,這段時間全市醫療資源都很緊張,要不是宗鳴情況危急,他們也不會就近收了他。”

葉汲聽出他話裏意有所指:“你的意思是?”

“不是疫癘,要是疫癘,這已經是座死城了。”步蕨一步步條理分明地將自己的思路清理出來,“如果不是大面積的疫情爆發,很有可能有什麽在吸取這裏的人的陽氣。一點陽氣,不會致命,但足夠使陰邪入體,時間一久就容易患病。”

他說著,肇事司機跟著護士找了過來,見了步蕨和葉汲兩人噗咚跪了下來,佝僂的身軀往地面直撞,連說對不起。

“這位同志,你先起來好不好。”葉汲單手將人給拎了起來,“出了事咱們讓交警走程序,你磕破頭,咱手術室裏的兄弟也不能提前出來啊。”

肇事的司機說是四十多歲,常年跑長途讓那張臉老了有十來歲,淚水順著皺紋一串串向下落。他頹然蹲坐在地上,滿是老繭的雙手捂著臉痛哭不止,反覆地說:“我真不是故意的,不是故意的。”

葉汲望著他眼底的青黑搖搖頭:“疲勞駕駛害死人啊。”

步蕨敏銳的視線掠過司機的肩頭,突然他凝視著某一點,彎下身,在司機的衣領邊撚起什麽來。在司機不知所措的目光,步蕨拉了拉那根細到快看不見的絲線,輕輕一撮,一縷淡得看不見的柔光漂浮了起來,嗖地穿過他指尖飛向遙遠的某一處。

幾乎同時,葉汲卷起的袖口也躥出一條蛇狀光束,游走向高空,緊追那縷柔光而去。

步蕨沒有阻止他,只是說:“跟不跟意義不大,你應該也猜到它的去處了。”

葉汲淡淡道:“宗家敢玩這一手,也不怕連累後幾代子孫輪進畜生道,豬狗都做不了。”

“後幾代不夠,”步蕨大致算了下,“起碼十代開外。”

痛哭流涕的司機蹲在地上呆呆地看著氣氛陰沈的兩人,哽咽的聲音莫名變小。葉汲一根煙接著一根煙的抽,宗鳴的手術持續了兩個多小時了,要不是門口沒出現陰差,他都懷疑下一秒醫生就要推門而出,摘下口罩:“對不起,我們盡力了。”

步蕨站在煙繚霧繞裏沒有任何不適的表情,在偶爾被葉汲挑動神經流露出鮮明的情緒外,基本上他對外界都是保持一種溫和的疏離。對於將宗鳴撞入手術室的肇事司機,他也並沒有過多的憤怒和譴責:“你家人呢?”

在他平靜的註視下,司機皸裂的嘴唇張了張:“我,我剛給我婆娘打了電話。”

“哦……”步蕨問過一句話就沒多問了,忽然道,“不用了。”

葉汲和司機兩人都楞了一楞,就見他快步走向右前方端藥的一個小護士。小護士的神情從驚訝到茫然再到一絲羞怯,單手托盤,將別在胸前的手帕抽出來遞給了他。

步蕨禮貌地道了聲謝,接過絲帕,掌心輕輕撫過,很快又將帕子還給了她。

在小護士羞澀又遺憾的眼神裏,他走了回來,葉汲靠著走廊拋著打火機,似笑非笑地看他:“老二,什麽時候學會撩妹了?”

步蕨對他調侃充耳不聞,翻開手掌,青色的紋路流動不息,幾秒間構成了只振翅待飛的鳥:“這是繡在那方絲帕上的圖案。”

“這麽一看沒毛病。”

步蕨不說話,拇指撫過鳥頭,覆雜的紋路迅速散開。

再聚攏時葉汲懶洋洋的神色收斂了起來:“符文?”

步蕨語出驚人:“這個符文是我創造出來。有一年上元夜是唐晏三萬歲生日,太清境開天門,數百名天官賜福人間。沈羨見到那盛景,便請教我修行之輩如何將自己的功德散於人間,惠及世人。我便畫了這道符文,可以將自身道法轉為生氣,贈與持符人。”他緩慢地捏緊五指,“這道符文並不覆雜,但是對於修行的人來說,增進道法都來不及談何饋贈他人。那時候我就應該發覺沈羨的異樣……”他微微闔了下眼,“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。這個符文被人篡改過了,暗藏在刺繡的圖案裏吸收他人的生氣。”

“沈羨?”葉汲冷然道,“我就知道這個小崽子道貌岸然,不是個好狗!”他難掩語氣裏躍躍欲試的興奮,摩拳擦掌,“老二,早八百年前他就該被天雷劈成焦炭,滾進輪回了。這次他自己作死,別管他了。”不僅不管,他還要難得好心地幫天道一把,買一贈一,多送他幾道天雷助興。

步蕨沈默了片刻,困惑地搖搖頭:“沈羨修得是正統道法,就算他走了邪路,以他現在的能力並不足以操縱這麽大規模的符文。再說,他和宗家狼狽為奸的理由是什麽?”

葉汲回答得理所當然:“錢,權,女人啊!”

步蕨淡淡地說:“他活了這麽久,這些東西真想要,不是伸手可得嗎?“

葉汲默然了,步蕨對著掌中的符文沈思不語。

蹲在地上的司機畏懼地看著這兩人,小心地向後挪了兩步,心下惋惜,模樣俊生生的兩小夥怎麽就入了邪教呢?他還沒琢磨透,走廊拐進了個胖乎乎的女人,見了他二話沒說沖過來對著他又哭又打又罵。

聲勢之大,直接驚動了葉汲他們,葉汲厲聲吆喝道:“幹嘛呢!沒看這是醫院嗎,怎麽的,嫌我兄弟命不夠大,想一嗓門把他吼進鬼門關?”

女人見是事主家屬,忙揪著她男人的耳朵過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賠罪,她順手揪著脖子上的絲巾擦鼻涕眼淚:“老娘就知道他是個喪門星啊!家裏地債還沒還完,就捅出這麽大簍子!以後的日子怎麽過喲!!”

一個喲字拖了老長,女人兩眼一翻,竟是蹬腳暈了過去,花裏胡哨的絲巾下一張臉白得發青,沒有一絲血色。

與此同時,醫院大廳裏爆發出數道高亢的驚叫,那幾聲驚叫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向醫院各處,乃至整個城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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